高南的話讓客廳眾人一下子靜下來, 唐芯與站在大廳中央的男子若有所思，唐明一如既往的垂著頭, 唐澤則是一股怒氣漲在胸膛，看高南的目光都帶上怒意了。

老爺子沒開聲，只是手上的拐杖輕響幾下地板, 發出“哢哢”的聲音，銳利的目光看向男子, 男子先是一楞，內心充滿不可置信。與唐老爺子對視不過兩秒敗下陣來, 告辭而去。

唐澤猛然站起身，看著唐老爺子叫道, “爺爺。”

“小澤, 別忘了你姓什麽？”

留下這句話，唐老爺子離開客廳；唐澤則像是被人抽幹力氣似的緩緩落坐在沙發上，放在身側的手不禁握, 青筋爆現。

唐明待所有人離開客廳後才站起來，看著向來聰明的兒子在楚攸寧出現後，屢屢因他而被老爺子警告不得不提醒他, “小澤, 那孩子只是個外人, 不值得你費心思。”

唐澤站起身, 回道，“父親，我有分寸。”

唐澤自小就知道自己在唐宅的地位怎麽樣, 所以他做事向來三思而後行，他能有今天，也跟他的謹慎有關系，他知道唐煜與楚攸寧事件他不該滲合，可是，那孩子的倔強與獨自奮鬥卻觸動了他的內心，他仿佛看到年幼的自己，面對這一切的不公，只能自己奮鬥，即使有著一個父親，卻也是可有可無。

唐宅的氣氛始終是唐澤不喜歡的，呆在這樣，壓抑的難受。到車庫取了車，開著漫無目的地在公路上游蕩著，等發覺，他的車已經開到康樂小區。打開車窗，數著一幢又一幢樓層的燈光，到第八層，燈光是暗著，唐澤看看時間，晚上八點。

他睡了嗎？

唐澤說不清此時心裏的感覺，酸酸的，像是嫉妒。

夜越來越深，唐澤最後看一眼那層樓，緩緩關上車窗，正想開車離開，卻見八樓的燈光突然亮起，唐澤遲疑一下，突然忐忑起來，心底有道聲音不斷在叫喚著：去見他。

緊張，有多久沒出現過這種情緒了，唐澤暗笑；思想掙紮許久，唐澤還是決定去看看他，總有理由的。解開安全帶，唐澤還未推開車門，一道警鳴聲響起，接著一輛救護車越過唐澤的小車，駛入巷口，幾個醫護人員從後車廂跳下來，拿著擔架跑上楚攸寧那幢樓。

莫名，心有點慌，唐澤下車站在車旁，蹙著眉，目光不由轉向八樓，卻發現燈光已消失。幾道聲音適時響起，唐澤看向巷口，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現在眼前，唐澤舉步就跑向救護車，還未接近，救助護車已經啟動，開離巷口。

唐澤連忙轉身跑回車裏，開著車跟著壙護車的方向駛去，剛才看他看沒錯，是楚攸寧，那躺在擔架上的一定是唐煜，出什麽事了？還是唐煜的病又覆發了？

轎車是根本不可能跟上救護車的，畢竟救護車能闖紅燈，轎車不能，所以在唐澤來到醫院時，唐煜已經進入急診室，而楚攸寧則是抱著膝蓋蹲在救護室門口，縮成小小的事一團，看的讓人莫名心酸。

唐澤走過去，蹲下來拍拍楚攸寧的肩膀。楚攸寧擡起頭，小臉上一片茫然不知所措，看到唐澤，心底的害怕像是終於找到發洩口，眼眸瞬間紅起來，只是他已經習慣承擔，再多餘的示弱已做不出來。

楚攸寧的表現在唐澤心微微刺痛，這可是個只有十歲的小孩啊！

唐澤伸出手摸摸楚攸寧的腦袋，想安慰下他，卻被避開，唐澤也不介意，沈聲道，“不要蹲這，醫生要出入也不方便，到椅子上坐著，會沒事的。”

話雖這麽說，唐澤的初心倒只是看著楚攸寧這樣蹲著難受，想用這個方式讓他坐到椅子上而已。楚攸寧聽了，想想，然後站起身向椅子走去，坐下來後也不開聲，就緊盯著急診室門。

唐澤坐在楚攸寧身旁，幾次想聲問是怎麽回事，可看楚攸寧全身彌漫著拒絕的意味，只能把話咽回，手滑向西服口袋，指尖幾次碰到電話都無法狠下心拿出來撥出去，唐澤知道即使自己不告密，老爺子也很快會知道的，想到這，唐澤還是開聲問道，“這是怎麽一回事？”

楚攸寧手指輕輕蹭了蹭衣角，才把唐煜昨晚發燒的事說出來，今天下午楚攸寧給他測溫度時，溫度明明已經降下來，可他怎麽也沒想到為什麽會在晚間燒起來，還一直咳嗽，咳得就像一個瀕臨死亡的人。當時的情景想起來，楚攸寧仍感害怕，那樣的唐煜，太讓他害怕了。

聽完楚攸寧的話，唐澤又想起今天下午高南的話，老爺子的默認，“小寧，你跟小煜回唐家吧！”

正陷在自己思緒中的楚攸寧猛然轉頭，不可置信看著唐澤，厲聲道，“不可能。”

那麽堅決，那麽不可反駁；唐澤倒想隨楚攸寧的意，可是，唐家真能讓楚攸寧一個小孩子來拿捏嗎？明顯不可能，現在老爺子能讓唐煜留在楚攸寧家不過是想縱容下唐煜而已，老爺子真狠下心來，唐澤不敢想像。

“小寧，小煜是唐家的子孫，還有，小煜的病……”

一句話，已經道盡所有；唐家真能讓子孫留落在外嗎？這絕對不可能，何況唐煜還有病，一個一旦病發隨時能要命的病，楚攸寧不但養不了唐煜，更養不了他的病，病發一場，楚攸寧絕對傾家蕩產，總歸一句，楚攸寧背負不起唐煜的人生。

沈默在彌漫，良久，楚攸寧才說道，“你接傻子回陪看車！”

說這句話的楚攸寧一直低著頭，唐澤看不清他的表情，可他哽咽的聲音卻如刀割般淩遲著唐澤；這孩子被高南打的頭破血都不喊一聲痛的卻因為唐煜的離去而難過，與唐煜相識不過幾月時間，他於他而言就真的這麽重要嗎？

“小寧，你知道的，只要你一天還在，只要小煜還記得你，逃跑的戲碼永遠都會存在，而爺爺，是不可能容許這種事一而再，再而三發生，再這樣下去，你的人生會被毀的，聽我的話，回唐宅。”

說了這麽多，唐澤是真想在爺爺出手前解決這件事，可是楚攸寧的倔強出乎他意料。當醫生出來宣布唐煜病情穩定後，他說，“我走了。”

此時的楚攸寧站在唐澤面前，面色平靜無波，“我不會再見他，你讓他乖乖的，告訴他，我會遵守約定，我們在HF大學見。”

說完這句話後，楚攸寧轉身離開，堅定凜然的背景絕情的讓人害怕，只是沒人見到他轉身過後，洶湧而出的眼淚，楚攸寧想：原來，我還是一個人。

這一夜楚攸寧都沒怎麽睡，早早醒過來把家裏的東西收拾好，衛生搞幹凈，做好午飯，拎著書包往學校走。一路上，十歲的小臉上帶著不屬於這個年齡的成熟引起幾個路人的側目，但也僅是遠觀著，沒人上前。

“小寧。”

大大咧咧的聲音響起，楚攸寧回過頭看到沈淩。

把自行車停在楚攸寧身旁，沈淩單腳撐在地上，把楚攸寧從上到下打量一番，皺著眉頭說道，“你怎麽了？”

楚攸寧把書包甩到沈淩車尾上，淡淡道，“沒什麽，學習有點累。”

其實昨晚楚攸寧會一夜沒睡除了想唐煜的病，就想，除了這房子，自己還能去哪？住校的想閃過，最後被楚攸寧自己排除，無他，再過一個多月他將迎來小考，上初中後他會住校，以後再見唐煜會很難吧？

沈淩看著楚攸寧，發現今天他的神色非常不對勁，給人感覺很沈重，肩頭仿佛擔起看不見的重擔，沈淩眼睛微瞇起來，帶絲危險，“誰欺負你了？”

狠辣的聲音仿佛只要楚攸寧說出那個名字，他就要找人拼命；實際上沈淩也是這樣想的，未跟楚攸寧成兄弟前他已經知道楚攸寧過的不易，成為兄弟後，更知道他的艱苦，可是是誰？是誰在這個還僅有十歲的小孩子身上加重他的苦難？

“沒人欺負我，還不走要遲到了。”楚攸寧把沈淩車尾上的書包拿起來坐上去，拍拍他肩膀催促道，“快走。”

沈淩眉頭擰的更緊了，轉回身說道，“你先說，誰欺負了你？”

楚攸寧小臉一板，仰起頭，看向沈淩，“你走不走？”

倆人大眼瞪小眼，沈淩始終是鬥不過楚攸寧的，否則這幾年也不會被楚攸寧壓著打，對這個小自己兩歲的孩子，他還是抱著心疼的，“你想人打架了，告訴我一聲。”

“知道了，啰嗦！”楚攸寧撇撇嘴，冷峻的小臉上一抹笑意一閃而過。

沈淩搖搖晃晃踩起自行車，大聲說道，“沒禮貌的家夥，叫哥。”

沒抱任何希望的叫喚著，沈淩踩著自行車向學校狂奔，心想著，怎麽也得打聽一下楚攸寧最近的情況才行，這小子只有一個人，可不能讓別人把他兄弟欺負了。

“沈哥。”

“吱！”

前後兩聲響起，如果不是沈淩腿長的長，這自行車得從人行道撞向車道了；沈淩壓抑住想大喊的沖動，回過頭看向楚攸寧，“你叫啥？再叫一聲。”

楚攸寧忍住翻白眼的沖動，大聲叫道，“沈哥，趕緊，要遲到了。”

沈淩一楞，而後對楚攸寧咧嘴一笑，傻呼呼的樣子讓不知情的看到還以為他撿了幾個億呢！

自行車重新上路，只是未免顛簸了點，好好的路被沈淩走成S型，好幾次還差點撞上別人，被人罵了，笑嘻嘻道過歉後，繼續犯，氣得楚攸寧踹沈淩好幾腳才正常些。這樣的“開”車方式讓倆人華麗麗的遲到了，剛好碰上值班的老師，倆人被記過後，楚攸寧想把沈淩吃了的心都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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